荟萃馆

位置:首页 > 范本 > 文学

百木之铭散文诗

文学6.14K

亡灵,从野荒无际的大地浮起,没有眼睛,伸出手臂,手臂飘摇在青色云底的大风中,面容融化,大风中染着枯寂。

百木之铭散文诗

活物,从遍布大地的每个石缝里游出,被召遣,被呼唤,被审判,他们的心脏和记忆被树木的根足深深埋葬。

看见了你,看见了亡灵,你看着你自己,你在无数个遥远的山丘上看着荒原,看着自己,你俯下了身去。

看见了你,你有了生命,你的泪水浇灌着生命,欲望在树根蠕动、爬行、抽芽、冰冻,泪水变为河流。

亡灵,亡灵在空中飘飞,落上了愚钝的枝头,树木在生长,枝条抽出模糊的长梦境,亡灵死在枝头。

活物,活物被亡灵注视,坠入了地表凹陷而下的山坞,山坞里群鸦歌唱,活物与亡灵互相献祭。

你被听见,你冰冷的黑色血液在虚无的身体里流动,吟诵,膨胀,你无法踏过一片荆棘丛。

你被听见,你用凶恶的祈祷将你对于你自身的思念缝入干裂的心室里,荆棘在面前哭喊。

你至今仍没有收回我对于你的记忆,么什为,是我不愿遗忘,亦或是你渴望被记忆。

你将头颅抛舍来了又去,么什为,眼中观望的只有野蛮与荒寂,经逢时重拾。

树木在将要窒息时重见天日,变成渺小的枝杈,重新生长,赤裸,而并不觉得羞耻。

树木从你的头颅上拔出苦痛的手抓,你失掉了头颅,失掉了记忆,失掉了我,失掉了你。

山坞在地底扩散,万木在山丘上喘息不停,它们的名字只有一个发音,没有字形,没有寓意。

山坞使大地绝望地自杀,大地将心脏取出,身体却连同内心的空洞下陷,它们为什么听不到想念。

你为什么听不到想念,么什为,它们生长,扭曲,扩散,占据,倾倒,自扼,哭泣,狂妄,分裂,并静寂。

你为什么听不到想念,么什为,你听见自身体内悲凉的往日不在的回声,你听见想念,对于自身。

我不允许你想念,万木不允许沉陷山坞的想念,万木滑落将要埋葬,你从我的梦中踏裂过往。

我不允许你想念,他化成她,她成为了他,躺在尚未沉陷的荒野上,发丝一直不停延伸。

他躺着,清寂无垠的荒野上她的发丝一直伸入远方再远方的不停死亡的深林,她望。

她躺着,清寂无垠的荒野上雨意浇灌融溃他的眼眶,他的胸膛自行呈十字开裂。

有树木从耳边开始生长,大地会开始浮动,树木慢慢地生长,扭曲,扩散。

有树木从耳边开始生长,我们的身躯将会随同荒野破损,乌鸦在欢唱。

山坞里乌鸦欢唱,隐居鸫于高大的树骨上反复的摩擦咽喉,血液。

山坞里乌鸦欢唱,高大的树骨向下触摸,渐近天堂,断折。

天空上的云朵大朵大朵地融合,上帝跪下其身来面贴云层,呓语。

天空上的泽水拔着万木的脖颈,上帝双手掩面,眼睛,从指缝里睁开。

他揉着眼睛嘶喊跳动,衣袍摇动着山丘但是没有声音,山丘上,万木摇晃。

他将眼睛一泽一泽地揉出青灰色的血水来,眼睛腐烂,手指摸索着脑中的记忆。

天使的背部蔓延出乌黑光亮的羽毛,上帝欢呼,他们一同欢呼,他们弹起了木竖琴。

天使将双目作为祭品,从他们的脑壳中倒出轻盈的空气,目光汇聚,上帝死去,未被寻到。

亡灵的四处游散的四肢,在众教士身上恢复原形,他们一边逃,避沉陷,一边交媾。

亡灵的四肢悬挂在逐步挣扎向高远的枝条上,众教士用折下的枝条切割着脖颈。

你没有了姓名,没有寿命,没有终始,没有模样,树木在重生的一刻吟唱。

你没有过姓名,没有感知,树木遥遥地相望着自身,你们没有了自身。

为什么你还活着,么什为,也许因为我还不想死亡,为什么死。

为什么你还活着,么什为,我并未将自己存活的资格丢弃我想要活着。

想要活着,树木看着自己,它闭起眼睛向体内看着自己,不,你没有资格。

想要活着,树木看见自己分离,终于重新分离,它放脱了它它从开始就不属于。

大风下树木逐渐生满了边境、荒原、山坞、在万木上重又生长岀万木,上帝被架起。

大风下树木彼此交换着姓名和模样、残肢里枯涸的想念,上帝的面庞安详地浮动在云间。

树木彼此用手臂敲打着云中的众手臂,转身,摇动,飘晃,起舞,叹咏,祝颂,山丘,下滑。

树木甩动着连成又一荒野的`长发,每一根飞舞的发丝蜂鸟般游走出每一个亡灵畏惧出口来听的心事。

林木上的大风推移,推移,云层被推移,推移,推移,山丘下滑,山丘逐渐滑下,你出现了。

林木上的大风遥归,遥归,你出现了,象征着将又一次归去,你归去了,你不再出现了。

烟云上有亡灵用吹管将众神祗的居室唤碎,众神祗看见亡灵身上背负的教士的尸身。

烟云上沿往边境的山丘的头颅浮动,树木走下头颅,向云下延展的山坞聚集。

树木跋涉过遍野的荆棘,荆棘被座座躯干划伤,汇成灰烬般轻柔的溪流汇入山坞。

树木踩踏着荆棘最后存留一线的祷告,溪流浇灌喂饮着众教士坞中婴儿般熟睡的尸身。

大风吹荡下我于尸身丛中发现了你,我跟随逃亡的万木滑向你,足尖将你沉寂的尸身剖切。

大风吹荡下万木忽泄我们儿时熟识的歌谣,你的肌肤在身后抖动,最后飞起,挂上栖鸦的枝头。

她看见成为他的她最后的肌肤被张皇无措的乌鸦食净,她背向她,她远离了她,她看向远方看见他。

她看见自己进入远方,然后从身后出现,抓扯着肌肤回归了自身,隐居鸫飘下,从每一道裂口衔起圣乐。

她注视远方,山丘上无数的他朦胧升起,他不会再出现了,她不会再出现,他出现了,所以她不会再出现了。

她听到万木倾向于毁灭的咏颂逐渐杀生了一切混沌与虚无,山丘、沟壑、荒野、云层、边境、渺茫的落雪的寂音。

他知道自己展开了手臂,她展开了手臂,大风吹肆下延展到边境之外边境的山坞里,万木沉寂,歌喉倾于自由与毁灭。

他知道自己被风卷起了,他升入了万木沉寂无垠上清冷浑蒙的上空,众天使穿挂梢头,赤裸、安宁、洁净、喜乐、哀惘。

他抱起她,她抱起了他,纷濛的烟云飘拂着晦暗赤裸的身躯,来去无踪,她安息在烟云上浮动,他抱着她的头颅垂吊而下。

大风吹荡中浮动的云层下,万木沉寂,无垠,歌喉沿顺躯干渐渐滑入根足,窒息,山坞缓缓地浮起,化成又一个无垠的荒野。

“为什么不唤我们儿时的昵称,么什为。”“我们没有童年。”“而我看见我的童年穿挂在你的梢头,就像那些死掉的天使一样。”

足够了,这一切即是终点,他已在她的臆想中消亡,她消亡并不再会复活成她,他存活,正如她存活,他不闻晓她一厢情愿的终结。

大风吹荡中浮动的云层下,亡灵盖上生前的执念,蜷缩在无数的树根下进入漫长安然的睡眠,她被亲吻,腰部半悬在广漠寒茫的云空里。

大风吹荡里浮动的云层上,众神祗互相对望,手里捧着一只只飞回飞去的乌鸦,直到众天使在云下发出一声声欢笑,眼泪便随同乌鸦一飞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