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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写人的优秀散文:云儿

文学2.46W

早就答应我的发小(云儿)到她的新居地看她,却一直因各种杂事缠身,无法成行。在这个深秋的上午,我来到了她所工作的地方。事先,我没有告诉她,我想亲眼看一看她现在的处境。

描写人的优秀散文:云儿

“您要多少豆腐,我帮您称。”云儿对站在菜摊前的顾客说,顾客说出数儿,她麻利的用刀为顾客割出她想要的斤数,再用她一贯的热情口吻说:“您还需要啥?我来帮您。”她浅笑着的嘴角始终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这个菜市场是距她的新家四五十里的地方,她每天早起要骑四五十分钟的电动车才能到达。整个上午,她几乎没有清闲的时候,她的手要不停地帮人取菜,两只脚在各种菜架子之间来回移动着。

深秋的阳光软软地洒下来,随着云儿的转身、扭动,一晃一晃地闪耀在她的身上、脸上。她的脸还是我记忆中的那张脸:鹅蛋型。黛色、细而弯的眉,略呈蒜头状的、小巧的鼻子,那张嘴尤其有特点——似乎,总在笑。即使她生气的时候,你也看不出是在生气,那嘴角总是轻微上扬,那弧度便给人一种一直在笑的感觉。她的笑声,依然是那么爽朗,犹如一串响铃飘过,清脆悦耳,不由得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了。

岁月真是个让人无奈的家伙,它悄无声息地就把人带过了二十年,二十年前,云儿作为新娘的一幕在这个金色的上午,再次跋山涉水来到我的面前。

“起来,快起来!鞭炮都响了,娶亲的都来了,你还睡得着?”姐姐推开云儿的卧室门,用她的大嗓门咋呼着。云儿揉着惺忪的睡眼,用白眼珠子瞄了她姐姐一眼,说:“又不是你的事,你瞎咋呼个啥呢?”说着,慢悠悠地穿起前些日子已经穿过的旧衣服,娘来了,看着她把那些早就准备好的新嫁衣随便团在一旁,却在穿已经穿过的旧衣服,上下嘴皮子不由得巴咂着,她是,一大堆话,都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那儿了。憋了半天,巴咂了半天,到底说出来了:“你穿那些新衣服吧,今天穿旧的衣服,会一辈子不吉利的。”娘的口气软软的,是商量,或者是,恳求更为合适。

这时的云儿,刚好十九岁,如花似玉的年纪,那肌肤嫩的吹弹可破,肤色是极为健康的白中泛红的颜色,再衬了高挑的个子,那真是,活脱脱一美人坯子。最为重要的还是她的脾性了,绵绵的,柔顺得很。然而,今天,就在她结婚的大喜日子里,她平日里那些好脾气却没有了踪影,换成了极为的没耐心、不耐烦。她始终恩都着一张脸,自顾穿着自己的旧衣服,没有理睬娘的话。娘在亲戚们的注视下,边自言自语地叨叨着“这小妞,真犟,真不听话”,边讪讪地一瘸一拐地走开。

关于这场婚礼,云儿是憋了一肚子气的。或许,那是潜意识里对某种观念的反抗吧。或许,这种憋屈应该追溯到她的父母辈,或者更久远点。

云儿爹是个放牛娃出身,因家里穷,兄弟二人都三十出头了还没讨上媳妇,腿有先天性残疾的娘经人说合嫁给了爹。娘接连生了四个女儿后,因一场大病断掉了生儿子的愿望。没有儿子,让爹把一个无形中的包袱永远背在了身上。他说,没儿子就是绝户头,没儿子就该垂着头在乡亲面前走路,没儿子就得弯下腰来做人。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爹垂着头拖沓拖沓走在村子里的石板路上,见人打招呼“吃了吗?干啥去呢”语气中明显地带着一种没有底气的自卑。家里头,爹对女儿们倒还算慈爱,只是,那种无处无时不在的烦恼,常常搅闹得他时不时就发出一声声唉叹声,这种发自内心,被爹用沧桑的岁月,无奈的人生反复烘焙过的唉叹声,便每每像一记记小锤动不动就敲在云儿的心上。云儿就把这声声叹息悉数收起来,藏到了心底深处。一方面,她觉得爹好可怜,一方面又深为自己身为女儿身感到不安,仿佛因此欠了爹什么似的。她暗暗下决心,男孩子能办的事,自己一定也要办得到,爹无论提出什么要求,一定要尽力顺从,以弥补自己不是男孩给爹带来的遗憾。

十二岁那年,娘因病住进了距家百里之远的新乡医学附属医院。这一住就需要大半年,大半年的医药费,爹得出去打工挣。刚刚识得ABC的云儿不得不含泪悄悄藏起自己的小花书包,与姐姐一起轮流到医院伺候娘,或者在家里照管尚年幼的两个妹妹。新乡医学附属医院位于卫辉市,姐妹俩为了省路费,每每都是骑自行车往返于家与医院之间。百里路,云儿常常要骑上整整半天才能到达。一路上,到处是青竹翠柳,姹紫嫣红,溪流潺潺,花丛中翩跹着风情万种的花蝴蝶。云儿特拉特拉,把老旧的加重飞鸽牌自行车蹬得飞快,她的心是急着飞到医院里,看到躺卧在床的娘才能够心安。眼前的无限风光,她无暇欣赏。

在医院里,云儿为娘打饭、伺候她吃饭,为她洗刷,推她去做各项检查,那麻溜的身手,一点也不亚于成年人。

在家里,云儿刷锅洗碗,洗衣晒被,蒸馒头,做饼子,照管妹妹们,这一切的一切也都不在话下。如果这样即可以掌控自己命运的话,那于云儿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然而,无形中,有一双云儿看不见的手在推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往她不想走的路上走。

或许,人一生下来就被贴上了某种标签。你的出身,你的境遇,便决定了你的际遇,你的人生。

十五岁的云儿已经出落得有模有样了,素衣薄衫挡不住她那曲线分明的身材,青春可人的云儿顾不上好好欣赏一下自己青春勃发的.身材,她像大多数农村女儿一样随着打工大军到处打小工。

铲沙子、搬砖头、和泥浆、抬泥浆斗……所有小工干的活计,云儿都一一干来。那双稚嫩的手上布满了一个个水泡,水泡破后,又磨出了血,经过反复结痂、破裂,最后成了像爹他们的手一样布满了胼,云儿咬牙挺着,把这一切看做都是应该的,是她必须承受的。

深秋,潮湿阴冷的工棚里不时有凛冽的风从宽大的缝隙里钻进来,大家都冷得瑟瑟发抖,天生爱干净的云儿依然要用冷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

天不亮,云儿和一群小姐妹们就在一阵尖锐的哨子声中被催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起床、匆匆洗漱完毕。手里拿着工地专门用的那种外面镀了一层黄漆的铁碗,站在那口能做数百人饭菜的大锅旁边,看着无一例外的,没有几滴油的胡萝卜大白菜和用劣质大米焖成的干饭,一点食欲也没有,为了能有力气干活。云儿总是勉强盛一点。不到中午,肚子就用声声咕噜抗议了,饿得有点晕的云儿有次差点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所挣得的钱,她悉数交给爹娘,只留一点点为自己买极便宜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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