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家的散文诗

家，之于我，主要是依恋它的安静。

坐在家中，坐在不管它的哪一个角落，任何地方，喧嚣都在远处。可是，家的安静并非无声，或坐拥书城而吟诵出声，或任音乐流水般淌过心田。那是雨燕盘桓吟唱的宁定，那是风过檐铃、雨落空林、草动虫鸣的感动。

一进家门，心便安稳。有一条界限似的，迈过它，便有清醇之气迎面扑来，悠远，浑厚。于是，时间也似放慢了速度，就好比电影中的慢镜，人便不那么慌张了，可以放下心来把每一个动作都看看清楚，每一丝风飞叶动，每一缕愤懑和妄想，盼望和惶恐，总之把所有的心绪看看明白。

那安静，如今想来，是由于四周和心中的荒旷。一个无措的灵魂，不期而至竟仿佛走回生命的起点。在那里呆坐，张望，暗自祈求或怨叹，在那里睡了又醒，醒了又看几页书.......然后在那儿想：“好吧好吧，我喜欢这散淡的.宁和。”这念头不觉出声，如空谷回音。甚而至于有时候有了一种放弃的心情------仿佛我已不在，已经消失，惟一缕轻魂游荡，刹那间清风朗月，如沐慈悲。于是，我听见了那恒久而辽阔的安静。恒久，辽阔，但非死寂，那确如林语堂说的，一种“温柔的声音，同时也是强迫的声音”。

我记得于是我铺开了一张纸，觉得确乎有些什么东西最好是写下来，那日何日？不记得了，但我却一直记得那份忽临的轻松和快慰，也不考虑词句，也不过问技巧，也不以为拿它去派什么用场。只是写啊写的，-------写，真是个办法，让人产生大快乐的办法。

只是很长时间以后，我才在书上读到了一种说法：写作的零度。《写作的零度》这本书的作者是法国的罗兰.巴特，整本书我读来都艰涩无比，磕磕绊绊。我对国外的作品总是无法更深地领会。但是单单这题目吸引了我。这五个字，已经契合了我的心意。在我想来，写作的零度即生命之起点，写作由之出发的地方即生命固有的疑难，写作之终于的寻求，即灵魂最初的眺望。譬如那一条蛇的诱惑以及自古而今对生命意义的不息询问，譬如那两片无花果叶的遮蔽以及人类以爱情的名义自古而今的相互寻找，比如上帝对亚当和夏娃的惩罚以及万千心灵自古而今所祈盼的团圆。

“写作的零度”，当然不是清高到不必理睬纷繁的世事生活，也不是洁僻到忘却历史的变迁。我更愿意它的含义是这样的：以最最平实的新谈追求生命最初的感动，去探索人生固有的疑难。

回到家，只有回到家，才能油然地感受到宁静，才能由衷地遇到诚实，被诚实揪住不放，并将社会中的阴暗、龌龊抛开，使之回归零度。

庄周梦蝶，不知庄周是蝶还是蝶是庄周。我也怀疑，我在家还是家在我？我常常想在虚空划一道界限，靠念想去迈过它，于是，我心在家，家在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