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白开水美文摘抄

我的名字被赫然列在西部援川项目的名单。

既然从事地质矿产工作，经常出外找矿是理所当然！即使所去之地不拉屎鸟不生蛋，也得从老婆的泪缸里出浴、从孩子的怨火中出炉，褡行囊去远征……

要在平援川就援川呗，外的子虽然是由一锅辛苦所熬的粥或者说是由满腔思念所凝的船，但也有从深山丛林里领略大自然奇异景、体验乡村古朴甘醇之民风等诸多好。可是今年正值女儿高考啊，说什么老婆也要我和领导们说一说。

像喉咙里噎着根鱼刺，我真说不出。出发的一天，在“老大”给西行人员的饯行宴，不沾酒的我硬撑着给自己满满倒杯“四特老窖”，想讨好地敬领导一回，说不定能有个挽回的余地……

我双手捧着酒杯，恭恭敬敬地站立，因心里发虚，一句简单的敬酒词竟说得吃得紧，只得以实际行动来表示了！感觉自己举杯一饮而尽的动作是生平最洒脱的一次。

似乎吞下了一团火，马烧遍了我的耳根并遍布全，感觉自己突然飞进了云里雾里。领导在向我微微点的同时，随意倒了杯白开，节地呡了呡……我构思了一整天的敬酒过程只搏得了领导的一个微笑！

虽然有些醉意，可我的思维并没有间断：领导的微笑代表什么呢？只喝了一没有颜没有滋味的白开？！工作二十年的我忽然从白开中惦出了自己在领导心目中的份量！

接下来的我还能怎么样呢？不就只能打点好行装，带着老婆的黑脸和孩子的茫路了吗？！

尽管有心里准备，可到了四川甘洛平坝乡的窑寨彝族地区，当贫穷落后的景象展现在我们面前时，队员们没有一个不皱眉的，整村低矮破落或泥胚或木草搭建的房屋更是让年轻的勘探队员差点哭出声来。

“老乡，村里有房租吗？”

对象是一老，虽听不太懂我还算标准的普通话，却是忙着给每人端来杯白开。

也许队员们都了，蓝边大碗所盛的白开此时恰到好，似乎透了丝甜甜的甘味。

租不到房的后来，只得请村委会挨家挨户去安排，而我恰巧被分在老的土屋借住，老和老娘却因此搬进了自家的骡棚里。

老其实不老，吉米阿布，还不到知天命的年龄；皮肤透黑打皱的老嫂更显得出老，典型彝族女的行：用长辫子把一搭啦绣花布扎在，像老顶个公冠似的，在她显得分外不协调。

我们天天山觅矿，吉米天天山放羊，在此同时，经常给我们干些砍刺开路、挖槽沟、背矿样之类的零工，也许为了保住这份差，每次山他都会为我们背一大竹筒白开，下山时采得些香菇、木耳什么的，送一大半给我们食堂。

隔三岔五的，吉米总会嬉皮笑脸地急着向我讨要工钱，这德行令我对他产生了感，山下面的银行离村子二十多里山路呢，任谁都会烦专门要为他而下山去取钱。

五月里的天，远的高山顶依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每当看见积雪之下那一群牦牛的影子，吉米的眼里就会放出光，告诉我们大小十八属于他，此时的吉米脸会有一丝让人很易察觉的得。

吉米滔滔不绝、连比带划总算让我听懂：牦牛常年不回家，为了让牦牛不致走远，他每月得雪山给牦牛喂一次食盐，来去得花一整天。

他带着两个竹筒山的那天，我就猜出该给牦牛喂盐了，为了报复吉米让我经常为他跑银行白走的那些路，我灵机一动，刻意把吉米留给我们的淡筒换了盐筒。天为证，我只是想让他明天再一次雪山，仅此而已。

当我懊悔怎么会忘了告诉吉米当天牦牛喝的其实是白开的那一刻，吉米的牦牛已经丢了，而且再也没能找回来。

可怜的吉米——失去牦牛像失去了恋人的痴者，几天时间他更加苍老了；吉米没有哭，而我表面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自愧得常常躲进被子暗自流泪！此后我再也不敢正眼去瞧吉米一下，尽管吉米依然给我们干零工，尽管他干得更加卖力。

好歹熬到我们快要收队的时候……

我盼着这一天，因为远离吉米我可能会减轻甚至抹去因自己的'过失对吉米造伤害而产生的心理压力。失去牦牛后的这段时间我简直快要疯了！

深秋的九月，在我们临行前的某一天，吉米夫一定要请我吃顿饭，说是给我饯行。

盛菜的陶钵装得满满的，吉米嫂把家里唯一的一只给杀了，还有土蛋、生香菇和木耳之类的山珍，丰盛得超过了他们的大年。

桌摆有两碗白酒，吉米嫂把浅的一碗推到我的面前后就出了棚子回避，这大概是彝族的风俗吧，宴请宾客似乎只是人们的事。

实在推脱不过，吉米硬生生把满的一碗推换给了我，里还不忘骂了句：“傻婆娘，满的应该给客人都不懂！”

喝着喝着，他的话便多了起来，也圆了，复再三都是“孜么格尼”（感谢和祝福的彝语）！并来来去去地告诉我：他今天把钱寄走了——孩子大学这学期的学费。要不是我让他做点零工赚些钱的话，牦牛丢了，儿子看来就只得缀学了。

吉米越来越大的嗓门惊动了吉米嫂，她疾步走进，看着似醉的吉米，愣了足足有半分钟，当她发现哪里不对后，立刻大骂：“死鬼，丢人吧，你！为了答谢恩人，用家里唯有的五个蛋换了八两酒，咋被你全给喝了？瞧你这幅德行，让我和你一起钻地算了……”

吉米的酒醉立刻醒了大半，不记得他是怎样给我赔罪的，只记得他在责怪老婆没告诉他的同时，流出的眼泪像山涧的清泉……

而我一直大地陪吉米喝着，喝着吉米换给我的那碗白开，还有里面我不自流出而掺入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