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印象杂文

有飞机的轰鸣声响起，轮子与地面呲啦呲啦的摩擦，将气流甩在身后。

又一次，毫无新鲜感，到了上海。

记不清第一次到上海天气如何、心情如何，席卷而来的热浪已经将记忆涂上一层蜜色，虚无也模糊。

被称为魔都的上海，在我小小的脑袋里，并没有传说中那样“妖气四溢”、“邪气冲天”，就只是一个大都市而已。

现在的我看上海，是多层印象的重叠，不同色彩叠染出了一个万花筒般令人捉摸不透的城市剪影。

怎么可能不繁华，怎么能够不灯红酒绿，作为我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之一，上海多的是时尚男女，欢场作乐，醉生梦死不过常态。如飞蛾扑火般涌入这个看似花团锦簇实则茕茕孑立的孤单城市，人群熙攘为利往来，为了生存疲惫又麻木。

刚来上海的我，多新鲜啊，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总忍不住四处逛逛，一惊一乍的感叹，现在想想真是现眼得不行。国际化大都市，多洋气，蜗居在小城市的我一个暑假可能就见完了一辈子的外国友人。

我游览过陆家嘴和外滩，虽然这俩地方隔着黄浦江遥遥相望，但总有相似处，高楼大厦林立，外层玻璃在阳光地照耀下熠熠生辉，张牙舞爪地散发着生人勿进的高冷气息，我一个只会混吃等死的傻乐呵的小朋友，完全被出入其中的精英白领的高知气场震慑住了。所以在成长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终极梦想就是当一个白领，因为真的太帅了。那些踩着高跷似的的红底高跟鞋、挎着公文包、冷着一张脸的小姐姐们曾一度是我梦里美好的倩影。

有时为了外出游玩，我也会遇上上海地铁的早晚高峰，那与国庆旅游景点的拥挤程度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每个人都像真空包装的咸鱼，拥挤在一个罐头里，内心全程蹦出莫奈《呐喊》般的沉闷、焦虑与孤独。摩肩接踵，你踩我我挤你，下个车都是生死时速。可即便这样了，在昏昏欲睡的早晨，仅剩的两丝神志，一丝留着耳朵听广播报站，一丝人们用来掏出手机，从那小小的一方天地中环游世界，用七大洲四大洋的新鲜事醒醒脑子。

“游览上海必去的十大景点”、“没去过xx就等于没来过上海”的标语里一定有南京路步行街，沿着南京东路走十多分钟就是外滩。南京路步行街和其他任何地方的购物中心如出一辙，既有路边贩卖的不知真假，打着上海特产旗号的小店，没有空调，柜台上苟延残喘的风扇转动得呼哧呼哧；也有佁然不动地矗立在多个广场上的奢侈品商场，窗明几净，似乎连入口的旋转门都转出了高人一等的傲慢，空气中充斥着消费欲望的气息。

在外滩吹吹江风、看着往来的商船也算得上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乐事。黄浦江上修建的大桥并不多，不知是为了便利货船还是为了躲避台风，所以多是过江隧道。

哪怕一个城市再摩登，生活得久了，便也觉得平凡了。天仙落在凡间，也总免不了沾染上滚滚红尘的烟火气。上海精致美丽的光影在我的轻车熟路中渐渐落幕，洗尽铅华，也不过是一个唱着“那南风吹来清凉……夜来香，我为你歌唱……”的普通都市。

街头弄堂、市井人家，略微呛人的.油烟味儿挤满了生活气息。斑驳的光影打在参差的墙面，高矮不齐的空调外机和“剪不断、理还乱”的繁杂线网，纠缠出了老上海们最嬉笑傻乐的孩童时光。稍老一些的房子，人们还是如往常一样将衣物铺盖晾在龙门架上，飘摇欲坠的大红内衣裤是最引人注目的、最“亮丽”的风景线。

上海房价昂贵，所以居室面积大都狭小，几代人都蜗居在一个小40平的一厅两室中，年轻人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喊小朋友起床上学的人肉闹铃声与乒铃乓啷的炒菜声汇成了最熨帖，想想都忍不住嘴角上扬的家的味道。

附近的一个电信广场，能看见很多穿着棉质睡衣的父母摇着大蒲扇，一边与其他爹妈交换育儿经验，一边盯着尖叫撒欢儿的小朋友们。不时有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夜跑爱好者从一旁晃荡而过。时有时无的，被我妈说是从东海吹来的晚风轻柔地拭去些许燥热。隔壁不远处是推着大音响，震得南天门都快碎了的老年广场舞，再闷的天气也阻挡不了大妈们热情奔放的舞姿。

我与精致到牙齿的白领们狭路相逢，也和拎着帆布大菜袋子的生活主妇擦肩而过，这座城市即繁华也落寞，即时尚也烟火，如同旋转的万花筒，总透露出万千幽微的滋味，让人沉醉。